六 (第2/2页)
外一无是处的烂肉里,那颗心脏里。 席归星站起身:“走了。” 但当他和阿嘉德站在一起,才恍然发觉,他以为必然是个孩子的阿璨,不知不觉已到他耳边高。这是虫子成年前最后也最缓慢的成长阶段,他们在这个地方安然无恙整整待了两年,但又是席归星对阿嘉德成长最无知无觉的时间。 “妈妈——”阿嘉德喊了席归星一声,“头发。” 席归星才意识到他出了神,而他午睡后就散了的头发还没绑。 阿嘉德拉着席归星坐回原位,自告奋勇道:“我来吧。” 席归星的发绳还收在抽屉里,但阿嘉德不用他的,那用什么,阿嘉德左手腕的“多余”终于有了用处。阿嘉德的手指作了发梳,轻轻地顺,细细地拢,他会有一瞬将妈妈的长发握合在掌心,当年嚎啕大哭求到了如今的得到,阿嘉德好珍惜。他期望妈妈总是在午睡时披散长发,又在每一个黄昏被他亲自挽起。 席归星后来又蓄了长发,阿嘉德就总在手腕上留一根发绳,那细的黑绳,是虫子心甘情愿套上的箍,一个无言的咒语。 “妈妈,好了。”阿嘉德是个温柔虫子,但这时候他更温柔,甚至超过他来到这世上的时长所该容纳的温柔。他梳好妈妈的长发,看到妈妈白皙的脖颈,双手攀附依偎过去,可能与曾几何时妈妈背他回家的姿势相同。只是他长大了,趴在妈妈的背上不敢用力了,阿嘉德想到这笑了笑,小声和席归星说秘密。 “妈妈,我好像又长高了。” 这算什么秘密啊,席归星经常为阿嘉德哭笑不得。他就是这样麻痹他的啊,让席归星总还以为会说这样可爱话的虫子还是个纯粹的孩子。 席归星应:“嗯。” 阿嘉德还认真地再重复了一遍。但他又不需要席归星猜明白,他有些窃喜有些自得,像那些有储物癖的小动物,藏匿隐蔽的心事。他希望他再长高,长得比妈妈高,帮妈妈梳头,而妈妈不用低头。 他们关店了,锁上锁,路过昏黄的店面长街。人类还是眷恋太阳,到哪都要复刻日光月光,明明踏上星际的征程,又舍不得人间,以至于要一往无前,又要温柔有存,要更长久的生命,也要更缱绻的感情。更多细枝末节,数不胜数。所以他们要路过餐厅、酒馆、商场和花店,而席归星也在这里开了一家小诊所供两人维系生活。 夕阳是倒了的葡萄酒杯,不吝啬也撒给人间,衬漂亮橱窗,也衬脸庞。阿嘉德停下来有些不肯走了,他爱的那个人类脑子里装今晚的柴米油盐,而他只装了傻的浪漫。这家新的陌生的花店,店主人也许又是哪里逃来讨生活的普通人,她带着花店悄悄地来到这条街,然后被阿嘉德发现橱窗里陌生的美丽。 阿嘉德指着橱窗边最漂亮的那朵花。它有刺,是倨傲的美丽,被玻璃挡着被刺护着,它就这样出现在了阿嘉德和席归星的面前。 “妈妈,这朵花是什么。” 席归星想了想:“玫瑰吧,看起来也许是雪山玫瑰。” 在这天傍晚,即将成年的虫子遇上了他生命里最漂亮的那朵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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