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杂役 (第3/3页)
不过廿二年纪,比元亨儿大不了多少的,却仍拿“孩子”唤他。 元亨儿偷望容芳一眼,赔着小心道:“我身子微贱,任凭怎么发配的,自是没有二话。” 沈绣湖看着容芳,重申道:“姨娘当真舍得将这孩子为我所用么?” 容芳叹了口气,道:“我这一把年纪,也用不着这么些年轻的伺候了。如今你打点府里上下,免不得动用些财力物力人力的,多个粗使也顺当些。都是一家人,还说什么两家话呢!” 沈绣湖起身拜别,道:“媳妇也没甚么拿得出手的东西,正好前阵子得了些纳溪梅岭,赶明儿便给姨娘送了来品品,姨娘可不要嫌弃。”容芳拉着她手,仿佛有些恋恋不舍似的,道:“这不打紧,你只偶尔过来坐坐,陪我聊会儿天儿便罢了,宝儿这孩子见了你也欢喜。” 沈绣湖领了元亨儿回房,正好碰到孙轲在屋子里翻话本解闷子,见她来,两只手飞快把书一合一藏,倒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,瞪着眼睛满脸良善道:“娘子回来了,跟她们顽得可开心?赢了多少?”沈绣湖冷笑一声,劈手将那书抽了,胡乱一翻,满眼是些春宫情色之流,却也懒得去管,只把元亨儿往身前一推,道:“容芳姨娘输了我个大的,身上又没有可抵的,只好将身旁儿这个孩子舍给我了。” 孙轲笑道:“娘子又在哄我了,这样大一个孩子,那能说给就给了。”沈绣湖坐下来,捡个苹婆果边削皮儿边道:“哄你作甚?这孩子我看着机灵,也有把子力气,留在咱们房里多少能干些活计,容芳姨娘既然肯给,我便要了。”孙轲闻言,脸上霎时闪过些不悦,嘟嘟囔囔地,忿忿道:“他几岁了?”沈绣湖道:“刚满十七。” “哦?”孙轲绕到元亨儿面前,俯下身子盯着他,“面如傅粉的,倒不像个杂役。” 元亨儿被盯得发毛,畏畏缩缩低着头,动也不动,头发乱蓬蓬的,像个小狗儿,教沈绣湖看了不由心生怜爱。她勾勾手,对元亨儿道:“有间倒座房正空着,我叫婆子收拾了,你且去住罢。这节气总归还有些寒冷,记得多搬床被褥子,省得染了风寒,白在府里养个闲人。” 她话虽难听,可语中暗含几分关切,元亨儿听了自是明白,当下便结结实实磕了个头,道:“元亨儿日后必当尽心尽力伺候大爷和大少奶奶,当牛做马也没半句怨言。” 沈绣湖将方才亲手削好的果子递给他,“去罢。” 当夜,元亨儿便在倒座房住下了,跟他同住的还有一个叫“毕罗儿”的,与他一般年纪。这毕罗儿因见着元亨儿多了床褥子,便略带醋意道:“新来的?给咱用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,这床褥子可是你自己捎带来的?”元亨儿摇摇头,笑道:“大少奶奶特意嘱咐多搬的,怕我染了风寒成个废人,白吃府里一口饭呢。” 毕罗儿鼻子里呼哧一声,冷笑道:“你不明白?大概是大少奶奶见你生得俊,有意拉拢你呢。” 元亨儿揣着明白装糊涂,道:“难怪大少奶奶今儿给我一条帕子擦汗。” “哟,可了不得,”毕罗儿只穿个亵裤爬起来,两只眼睛瞪得滴流圆,“这等贴身物什都能白给了你,你小子以后可有得发迹了!” 元亨儿听毕罗儿乱嚼了通舌根子,没多会儿困意袭来,便吹灯歇下了。窗外寂然无声,月光透过窗户纸投射在铺上,像洒了层雪,雪上一个灰影子辗转反侧。元亨儿横竖睡不着,从怀里摸出那没敢用的帕子来,放到鼻尖儿一嗅,只觉一股淡淡冷香扑面而来,心窝里顿时像钻了群虫子,酥酥痒痒,不能消解。 他贪婪地嗅着,却怎么也嗅不够,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沈绣湖的面容、举止和笑影儿,勾魂儿一般,冲着他招手,叫他过去。他索性把帕子盖在脸上,让这缕幽香伴着他沉沉入睡,这一夜才方得安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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