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槐_第四十一章 暴雨中的生日之一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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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四十一章 暴雨中的生日之一 (第2/2页)

不是完整的了,那些她给自己缝合的线再细密还是不够,她的身体还是在向外流逝,流逝精力,流逝感情,流逝生命,流逝了这么多年,再不能聚集。

    她喝了一杯又一杯——不能控制自己停手——终于醉了,意识模糊间忽然记起离开家时说的那句话:这辈子我只为自己活着,所有后果我自己担。白色闪电映在窗前,她的苦笑湮没在雷声里。她是个自私的人,这辈子也的确只为自己而活,既不被父母牵累,也不为孩子挂念,属实自由。

    可当那道闪电消失,她的面容清楚地映在了玻璃窗上,她对着自己苍白的脸,用一种极其冷静,可又充满醉意的声音说:

    “你看看你,活成了什么鬼样子……”

    狂风呼啸,符槐盈手里的伞差点被吹跑了,他一路小跑进小区,蹬蹬蹬上了三楼,敲了敲门。在等待开门的间隙里,他拍拍沾了一层水雾的书包,检查里面的试卷有没有被浸湿。

    整栋楼都断电了,楼梯间里看不到一丝光亮。

    没人开门。他摸进书包里,拿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,黑灯瞎火的摸索了一阵才插进锁孔里,拧了几圈,都没拧开,又试了几次才终于发现——

    门从里面反锁住了。

    他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,咚咚咚又敲了几下,喊:“妈妈。”回应他的只有电闪雷鸣夹杂着暴雨的嘈杂,他有些慌了。努力镇静后,符槐盈拿出手机,给殷漫打了个电话,借助那阵电话铃声给他的安慰,迅速跑到楼梯间的窗前,“砰”地一下关上了窗户。

    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。符槐盈听着啪嗒啪嗒砸在地上的雨声,终于忍不住浑身颤抖,伏在门前,加了点力气敲门。与外面狂风暴雨相反,门里静极了,没有一丝动静。

    少顷,雨声更急,大雨如注,夹杂着突如其来的一道白光和雷声更加可怖,符槐盈缩在门前的墙角里,用几近哀求的声音喊着:“妈妈,开门……”不知过了多久,他脑袋里犹如蚁虫噬咬,疼得几乎麻木,雨水混着汗水从他鬓边流下,喘息越来越重。

    一道白光划破黑夜,正打在楼梯间的窗前,照亮了符槐盈苍白的脸。他突然记起什么,而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急跑下去,找到楼下那颗银杏树,三下两三爬了上去,跳到了自己窗前。

    而后,在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那扇窗户前,他才绝望地想起来早上因为怕潲雨,去学校前自己已将窗户从里面锁死。

    他一下跌了下去,跌进湿软的泥土里,沾了一手的草屑和泥水。伞不知被吹到了哪里,黑魆魆的楼下,他甚至找不到回去的路。

    狂泻而下的雨水砸得他根本睁不开眼,衣服裤子全被打湿,贴在身上,夜晚的寒风一吹,几乎带走他身上所有的温度。

    符槐盈只想躲起来,不想沾到雨水,不想听到雨声,这会让他一遍遍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,一样的黑,一样的冷,一样的绝望……那天也是下着倾盘大雨,比这还要大,据说差点发了洪水。他滑进去了河里,殷漫下去救他,险些丧命。他清楚记得殷漫在大雨里叫自己的名字的声音,因为天太黑雨声太大,他只能听到一点儿尾音,可就是那一点儿尾音,让他得以从冰冷的河水里浮出来,叫了一声妈妈,而后耳朵嘴里灌满了泥水,再发不出一丝声音。

    殷漫死托着他,拽住树枝爬上了岸,符槐盈有意识后看到的便是她腿上深深的一道裂痕,深可见骨,从脚踝到膝盖,树杈还插在里面,露出鲜红的血肉。

    他将死之际的痛苦,没有看到那道伤口时的万分之一。

    亓锐在屋里来回踱步,手里握着打不通的电话,不停地开关窗户,望着外面瀑布般的大雨和黑漆漆的天幕。晚上他与符槐盈分别时只是在下极小的雨丝,看起来并构不成什么威胁。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,也自觉留不住符槐盈,要送他回家时,符槐盈却摆摆手说不用了。

    “雨下大了怎么办?”亓锐把伞撑到符槐盈头上,摸了摸他脸颊。上次雨夜符槐盈惊恐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符槐盈笑笑,把伞接了过来,一扬手,轻巧地说:“妈妈在家里呢,不怕。”风一阵地跳上了车。

    ——殷漫还真能治他所有的问题。

    亓锐再次关了窗户,坐在沙发上出神地摩挲手中的小狗玩偶。他知道符槐盈现在应该在家里了,也许已经插上了蜡烛,正在许愿呢……可他听着外面的雨声,竟也觉得有几分恐怖,一时烦躁不已,像心头悬着什么东西,一直放不下。

    在又一次开窗关窗后,他呼出一口气,将玩偶端放在沙发上,半跪着对可爱的白色毛绒玩具说:“我就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啪嗒关了灯,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,下楼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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