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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挖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出来,想了想,在包子铺的粉壁上用血写道: 五浊恶世,无辜者死! 恶者当道,杀人祭天! 穆千言看着墙上的血字,笑了笑,自言自语道: “阿星自是不喜欢我这样做的。阿娘也是不喜欢我这样做的,住持方丈也是不喜欢我这样做的。你们不在也好,我来世或坠阿修罗道,或坠畜生道,是我自己选的,由我一人担着。” 穆千言擦了擦手上和龙尘剑上的血,在柜台里搜出一盒子碎银铜钱来,心想,自己用不到这些,倒不如当街散了。他走出门,走到街对面两个小乞丐面前,问: “吃过饭了吗?” 一个年长几岁的小乞丐胆子大些,摇了摇头。穆千言又问: “怎么小小年纪出来讨饭呢?” 那小乞丐道: “家里父母都亡故了,家里叔伯占了田地,婶母嫌我们吃饭穿衣费钱,又打又骂,我们兄弟实在受不了,就逃了出来,又不会别的本事,只能要饭。” 穆千言将怀里的碎银铜钱放在小乞丐的手心,见两人的眼睛都亮了,那大些的小乞丐懂事,只是不肯收。穆千言道: “你们收下,赶快找地方躲起来,用这些钱买点衣服和吃的,看有没有远房亲戚可以投奔,别再要饭了。” 他摸了摸那个年纪小的头顶,心道,若是当年,死的是自己,换成弟弟活着,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? 穆千言又想,真是荒唐了,人生桩桩件件,又岂有如果重来之日?他朝背后“谢谢哥哥”叫着的两个小乞丐招招手,翻身上马,一路疾驰到了知府衙门院墙之下。 那株老梨树仍然歪着脖子,仿佛随时会有一个蓝衫的影子蹲在树上,朝他招着手跳下来,一直落在他的怀里。穆千言往乌云踏雪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,那马长嘶一声,跑开了。 瞧,连马都知道疼痛利弊,你说此刻阿星在泉下,究竟有多恨你呢? 穆千言笑笑,是爱是恨,要杀要剐,过得一时半刻,到黄泉之下,便由他吧。 他翻上梨树,跳过院墙,仗着龙尘剑护身,又兼黄昏暴雨,四处走动便可不引人注意。穆千言记得曾经被沈星河偷偷带来府中玩耍,那次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故园,见到这个他心心念念憎恨了十五年的男人。 也是在那一次,沈星河被他爹揍了个半死,严令不许他与穆千言再继续往来。 再往后,穆千言探听到了知府大人对于莘家铁铺的热衷,于是有了莘铁匠在小巷里的那次“偶然”摔倒,有了穆千言与莘铁匠的“偶然”相遇,接下来的拜师、熬药、铸剑便水到渠成。 算起来,回春堂的潘侍年也许对他曾经怀疑过,但潘侍年什么都没有说。 自始至终,沈故园的死穴被他牢牢捏在手心里,甚至都没有半分怀疑过。 穆千言认出了沈星河曾经带他去过的,卧室偏院。鬼使神差一般,穆千言走进了那个院子,推开了沈星河的卧室房门。他轻轻抚过案几上的香炉瑶琴,琴弦在指尖“铮”地一响。穆千言轻轻抚摸过床上的水红色被褥,心想,阿星昨晚就在这里躺过,也许还在被子里叫着自己的名字自渎过。 穆千言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墙上那幅美人揽镜卷轴上。恍然间,他看见那美人化成沈星河的模样,华丽衫裙从肩头垂落,香背半露,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道: “阿言,你还等什么?如今十里亭外骤雨正急,你我都不着急着走,何必耽误这风月良辰?” 穆千言眼睛里升腾起一片雾气,伸出一只手,喃喃道: “阿星,你不怪我吗——” 沈星河脸上飞起一片云霞,目若晨星,笑道: “阿星怎么会责怪阿言呢?阿星——阿星最喜欢阿言了啊。” 穆千言只觉得鼻子里茫茫然的酸涩,他扑倒卷轴前,轻轻抚摸着上面用灵血绘就的美人脸,惨然道: “阿言——阿言也最喜欢阿星啊。阿星——你听得到吗?” 只听卧室房门吱呀一声,翩然开了。穆千言吃了一惊,只道是沈星河回魂,却猛然转身,却见门口立着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书生,面貌十分陌生。穆千言按住腰中剑匣,警觉道: “你是何人?” 那个书生笑了笑,一条腿迈进门槛,悠悠道: “千言,你连自己的爹爹,都认不出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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