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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: “小蹄子,急什么急?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,一时半刻,死不了人。” 那小丫头被一阵训,低眉顺眼,跟在她后面,默默走到走廊最深处的一扇门前。那女人推开门,听见房间里传来粗重的呻吟声,便匆匆掩了门。 那小丫头忙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盏玻璃烛灯,剔了剔灯芯,将屋子照亮起来。这是间不大的卧室,屏风上绘着一双燕子和一对赤裸交欢的男女。屏风上搭着几条白色毛巾,上面皆是斑斑血迹。 女人绕到屏风后,迎面一股血腥之气扑来,地上放着一个木盆,盆里的水被鲜血染得通红。一个年轻女子盖着被子躺在床上,脸色惨淡,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。一个四十多岁、装束普通的稳婆,坐在床边,从被子下面拿出一条带血的毛巾,和一个已经没有气息的成形胎儿来。 女人走上前,就着稳婆的手看那死婴,拨了拨婴儿身上的脐带。她挥挥手,那稳婆将死婴放在一旁的干净毛巾上,屈膝告退。那女人坐到床边,俯身看着床上的年轻女子。年轻女子伸出青筋暴突的惨白右手,抓着女人戴着玛瑙戒指和金镯环的手,哀声道: “瑶姨,我是不是要死了?” 瑶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: “傻孩子,女人这一辈子,受的苦不仅仅是生孩子,生的孩子也不仅仅只有这一个。你只是出了点血,血止住了,我让小丫头拿人参熬点鸡汤,替你补补身子,睡两天,自然就好了。” 那女子抽抽噎噎,不肯放手,仍是十分惧怕的样子。瑶姨笑了笑,道: “合欢帐便是风月场,女子身便是销金窟。你我既然做了这等营生,生与死,便由不得自己做主。男人上战场,用的是刀剑;女人上战场,用的是微笑和眼泪。武器不同,相同的,是都要拿性命做赌注。你只有一口气,若想活着,便得咬咬牙,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——这口气儿最难,生离死别,血流成河,尸骸如山,都松不得牙关。没有旁人能代替你守住这口心气,想不想活,全凭你自己。但凡想活,别说是流半盆血,就算是肠穿肚烂、面目全非,也要活下去。” 那女子听了,眼泪扑簌簌往外直倒,凄切道: “瑶姨,道理我都明白。可是,女儿身活着这么苦——我们,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活下去?” 瑶姨从屋门出来,摇摇摆摆地走下楼梯,沿着回廊走到与池塘贯通的长廊上。她弯下腰,见塘中莲花朝两边散去,几尾锦鲤从水面下跳出来,仿佛在迎接她一般。瑶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毛巾,将折了几折的毛巾摊开,取出里面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婴儿,用指尖戳了戳那张柔软的小脸蛋,然后将婴儿头朝下轻轻放入水中。那些锦鲤见婴儿入水,纷纷上来用嘴轻轻将它托起,在水里翻了几个身。只见那婴儿的两条小腿在水里蹬了蹬,慢慢融为一体变成一条鱼尾,它的两颊动了动,变成两副鱼鳃。那婴儿在水里打了个滚,朝下扎了个猛子,消失了半晌。瑶姨伸出手指,在水面上轻轻一点,一条小小的、仍然未完全长出鱼鳞、皮肤青白的锦鲤游上水面,啄了啄瑶姨的手指。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? 在未出生以前,即已死去。或许,做一条鱼,也会很快乐? 瑶姨收了毛巾,沿着长廊,走到内院的酒窖,又推开酒窖的门,走上向下延展的石阶。石阶仿佛无穷无尽,两旁墙壁上,青色的火烛在木枝上燃烧,照亮脚下的道路。也不知走了多久,她终于走到尽头,推开一扇石门。石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厅堂,中间一个双层的喷泉,从喷泉中心源源不断地流出泉水和锦鲤来。那些锦鲤在水里钻来钻去,活泼自在,却冷不防被一条触手勾住,猛地卷起,缩回到黑暗里。片刻后,黑暗中响起了咀嚼和吮吸,咂咂有声。 瑶姨站在喷泉前方的青石桥上,将双手叠在小腹前,恭敬道: “僧灵罗虽然打乱了我们在古镜村的计划,夺走了前尘灵镜,又误打误撞杀了李紫姑,招来大鹏金翅鸟,令主上在邢家数百年的布置毁于一旦;那沈故园又是个废物,偌大的一个乌夜城,谋划布局十年,竟然不堪一击。不过好处是,前尘灵镜和七星龙尘剑,此刻就在僧灵罗身上,只要我们小心应对,若能一举夺得这两件宝物,便在主上面前,是大功一件。” 只听那黑暗中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: “风月神将,依你之言,我们该如何行事?” 瑶姨微微一笑,略微躬身: “他此行是为了替那狐狸诊治爪子。既然他要肉白骨起死人的灵药,那就不妨给他,引他入斛。” 那黑暗中的声音道: “灵药倒是无妨。只是你确定,他会上钩?” 瑶姨挑了挑嘴角: “能不能让人上钩——碧箫公子,这不是你的专长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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