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章 终于停止的心跳 (第3/3页)
微抽缩。 自己的老同学翁萍是一个想法比较多的人,当初大家在宿舍里聊天,她说起自己的名字,“我问过我爸,取‘萍’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,他说‘萍啊,就是浮萍的萍’,我真的很不高兴哦。” 当时听她说到这件事,自己觉得,她有些太敏感了,然而此时忽然想到,自己的人生却也正像浮萍一样,翁萍对生活的直感体验是相当敏锐的,或许比自己更早发现了这种性质。 另外卞金泉这一年做生意破产,本来在公司里干得还可以,后来公司倒闭,他不想再当上班族,受人管辖,觉得很不自由,卞金泉这个人“酷爱自由”,于是便索性自己下海经商,以为毕竟是有多年的社会经验,又有一定的人脉,纵然不能发横财,总能够维持生活,甚至发一点小财的,哪知那一家小小的公司却负债累累,他妻子便和他离了婚,孩子也由妻子带回了娘家,是个女儿,卞金泉虽然有点舍不得,不过也没有太过坚持,毕竟自己一身债,连房子都抵给了债主,也没什么底气争孩子,况且毕竟是个丫头,给就给了吧,自己在城里眼看一时住不得,正要回乡下老家去,带着孩子也挺不方便,不过那孩子要改姓可是不行。 卞金泉对着姚琳哀叹:“经济不行了啊,我二十年前就觉得不是很好,如今愈发萎靡了,城市在萎缩,许多人都回村里去了,反正在这里也找不到工作,即使有活儿可干,工资给得也低,很无聊的,还不如回到家里去。” 要说卞金泉的经济分析,还真有他独到的地方,当年他对代孕“行业”未来的发展就不是很看好,“经济长期疲软,这一次新冠病毒让全球经济陷入不景气,代孕也受到影响,那一次好在是妈没有赶上当口,我看新闻上,有的婴儿放在那里,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,却迟迟送不出去,如果只是因为运输中断,那还是好的,只要暂时寄存一段时间,后面还可以发出去,最怕的就是那种因为疫情,经济状况陡然下滑,不想再要订购的孩子,连尾款都不付,就那样积压在库里,就非常麻烦。” 卞庆心有戚戚:“那可是非常麻烦啊,如果你妈再一个心软,带回来一个,上一个还没弄清楚,下一个又来了,人家都是把货送出去,你妈是把货带回来,积德行善呢,可也不见发财。” 回忆起这些,卞小渔便想到,自己的经历确实很曲折,但是那些一生下来就给处理掉的“产品”,根本就没有所谓故事了,即使残存,那些淹埋在重重黑幕之后的人,她们的经历又有谁知道呢?和那些无名的人相比,自己或许还是幸运的。 卞小渔忽然间又想到,因为城市经济的萎缩,农村女人要进城,或许更加困难了吧,当初读萧红的书,有一篇文章说,女主和寄住她家的一个年轻姑娘一样,受到老祖母严厉的压制和管控,那个姑娘就说,女主读过书,有文化,为什么没有胆量逃离这里,去城里寻找一份职业,从此摆脱家庭的钳制,萧红借女主的心理活动,说出了自己的想法,家里是有腐朽的长辈,然而工厂中有可以碾碎人的齿轮,同样很残酷的;杨沫的里面也说,林道静找工作,去当书店的店员,结果看到了年轻漂亮的女店员,一群流氓光棍就如同苍蝇一样聚了过来,还贴了打油诗的纸条来骚扰,林道静愤而辞职,工资一文没拿到,还气得不行。 所以有时候看到有一些宣扬马克思主义的,别的倒也罢了,只是每当看到有人说,无产阶级的女人比资产阶级的女性更独立更自由,尤其是当了工人的女人,所谓工人阶级妇女吧,更少受男人的压迫,甚至根本不受男人压迫,卞小渔就呵呵了,纯粹胡说八道,穷女人比有钱女人更独立自由?独立自由地饿死吗?萧红三十出头就死了,她也是有职业的,虽然不是工人阶级,但好歹是职业写手,前后的几个男人还都是自己找的,这可够自主的了,然而她那生活怎么样呢?在男人面前很有尊严吗?给人家挖苦讽刺,帮抄稿件,萧军还疑似家暴。 再看卞庆家里,周德芝最后一次代孕,说要把钱留下一部分,给自己读书,她在代孕期间与家里联系,一般那都是打电话,家里人很少过来,然而那一次,卞庆特意去了武汉,周德芝和他谈判:“我为家里辛辛苦苦这么多年,让丫头读个技校怎么了?”当时卞庆抬手就想打人,周德芝挺着肚子说:“你别动手,我这怀里可正揣着元宝呢!”所以要是说周德芝因其“职业工作”而在卞庆面前有了地位,那也行吧。 因此卞小渔对于那些抽象玄奥的理论非常反感,纯属是自说自话,那些人只要稍稍看一看现实,就不能说出这种话来,现在城市的经济不行了,从前还能硬着腰杆说,“对我不好我就跑”,以后农嫁女还能往哪里逃? 卞小渔正在想着,忽然天上亮光一闪,池子里的几个人登时指着天空叫了起来:“Aurora!Aurora!” 卞小渔注目观看,是深紫色的极光,还混杂着一些绿色的光,不知为什么,她在那紫色的电光之中仿佛能够看到血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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