麒麟儿_第二十章黄昏逢魔时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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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二十章黄昏逢魔时 (第2/2页)

不能放声痛哭,她还要安慰丧夫且怀有身孕的媳女。

    纸门闭合,她不是将军了。

    “我一生于君尽忠,于姊尽悌,于父尽孝,年途日暮,落得这下场,儿女皆失,天命亦去……他们何以狠心至此,留霜鬓老母一人独活……?”

    覆面而泣,将军悲啼:“好狠的心,鹤儿好狠的心……”

    “将军节哀顺变,想鹤殿见您悲痛定也难过得不愿往生。”吉保亦是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“不孝子!既不愿往生就回来啊!回到我身边啊!”

    在位二十余年,将军威光被及四海,融野从未听过她罔顾君威地大声哭喊。将军是优雅的,待她是亲切的。她直视一位母亲的哀痛,不禁悄怆潸然。

    “松雪法桥融野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将军唤到官名,融野起身下阶,又于臣席伏身,恭听圣音。

    离开吉保的肩,纲吉端正君姿。

    “于父母不孝者亦于君不忠,孤令你……长命百岁。若不然则是为不忠不孝,欺君之罪也。”

    “是,松雪法桥融野谨遵君命。”

    五代将军德川纲吉一生纵恣胸臆,此诏掷下,往后,融野再不见将军妄为乖张。

    国丧犹不敢大举大办,恐病榻上的将军生父桂昌院知晓。一切执行如故,由美浓守柳泽吉保代将军与幕阁臣僚磋商裁定大小政务。

    五代将军执政晚年放权侧近,开启幕府将军“侧用人政治”之先河。

    独留将军身畔,融野侍汤奉药,无不得当。

    “徂徕呈上一诗,说是你作的。”仰躺御被中,纲吉说道。

    “融野不才,在学问所献丑了。”

    纲吉提起丝丝笑容:“不通四书五经,我是要怪你的,可我怎忍心怪你。”

    “谢将军隆恩。”

    “徂徕是个好先生,否则也不会是将军侍读。你今后也要随她精进诗词,诗画一身,稽古王摩诘。”

    将军落下沉沉眼睑,一声哀叹似叹尽她此身所有力气。

    “留你这么久,对不住了融野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道了“是”,融野将紧握她手的枯手掖入御被,躬身退出将军寝殿。

    缘廊上与美浓守觌面,融野行礼。

    “将军可还好?”

    “忧伤过度,刻下入眠了。”

    “前朝事繁,辛苦你这一天了,快些回府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,美浓守大人也要多保重。”

    转过回廊,融野正见吉保进到寝殿。

    一代权臣柳泽吉保,名中一字得将军下赐,荣光无限。

    将军遇臣为君,遇子为母,遇父为女,遇她又会是何人?

    “母亲,请允许女儿先行告退。”

    绘之间不仅有母亲早兰,还有“小传马松雪”家主松雪若白、“锻治桥松雪”家主松雪东篱等分家族人,融野与她们问候过后拽步离城。

    木屐碍事,她揣鞋入怀,两手一抱食盒,于黄昏逢魔时分撒丫子跑起来。

    熏风不堪驻疾影,黄昏逢魔,她逢的是哪家魔?

    江户城至日本桥,步行仅需一盏茶的功夫。而眼下早过约定时辰,融野愧惭。原也不抱希望的,在或不在都有那人的道理。绘淫作伪,她德行颠坠、节操堙沦是一回事,迟来单单只因这松雪融野罢了。

    “我来了!”

    霞光灿然,紫橘流天。

    那人置身于黄昏,寂寂捧书,好像等她等了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“这个羊羹、羊羹……好吃!你、你收下!”

    气没喘匀就塞来一食盒,既是美味,真冬为何拒收。

    “急事耽搁了,实非我要爽约!”

    羊羹收归收,仍旧冷面不改,当松雪融野倚墙喘稳气息后看向她,真冬更是坚定了已于心里演练过百遍的话。

    “最后一次等你,记住了。”

    镜片闪过夕光,折出她眸中融野看不真切的情绪。没能掂量出那话的重量,融野亦没能会得个中意味。

    “劳先生久等,我道歉。”

    鞠躬致歉后融野解开钱袋。粉纸紧包四枚小判,一手交钱,一手交画。

    “倘有不满请知会獭祭堂,多谢惠顾,隐雪告辞。”

    她旋身就走,不容多说一字半句,显是生着气,不愉快。

    “先生可知哪家乌冬做得好?”

    (注1)德川光贞:1627~1705,纪州藩二代藩主,本文目前为1704年,历史上光贞此时已隐退,并在纪州老家颐养天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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