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袭下来的老路 (第2/2页)
把他纹的纹身洗掉了,没办法别人闹这个,说看着不吉利。洗纹身比纹的时候痛一万倍,纹身师问他,洗了干嘛,后脖子人又看不着。李丞摇头,说:“再不纹名字了,受这罪,唉。” 梦做到这里戛然而止。李丞闭着眼睛,他还没醒,记忆里纹身师说了句:“小小年纪,为爱纹身,你懂什么?”确实,那个时候不懂爱为多,认为爱一个人就必须做点什么证明这份爱,没考虑过以后会不会后悔。他站在15岁的李丞面前,很佩服他能进行一些无忧无虑的爱。同样,15岁的他,绝对没设想过未来的他会是一个“食色性也”的性猎者。 他的父亲在他幼年时就不停灌输,他对李丞母亲是深入骨髓的爱,一种别人无法替代的情感,超越了物质、产业。但是李丞,他知道父亲遇到母亲之前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。父亲亲口说过,只有真正爱一个女人,才能跟她结婚。李丞信了,他打小就信,他不能不信——马雯自他出生起就没再挣过她原本的钱,而是帮着李政延挣,李政延每个月算好日子给马雯额外的生活费,还会另外给他花钱,其中包括他吃的穿的、玩的,小学班的谁谁谁没钱了,第一个找的就李丞。大家都知道,李丞家最不缺这个,他爸可有本事。 在他很小的时候,父亲出轨找小叁小四,把母亲逼得自杀,后面抢救回来,躺在小方块的病床上,李丞看着他貌美而倔强的母亲。这个女人,奄奄一息,满眼不甘,用着狠毒的语言诅咒她丈夫,泄恨似的逼着当时的李丞接收这些,像是把对李父的仇,一件一件,报在李丞身上,只有这样,她才觉着公平。通过母亲恶毒的描述,他看透了他父亲所作所为,母亲脸上痛苦与忧伤的神情他终生忘不掉,那样的丧怒,这种表情后来在他人生中不断又不断地重复出现。多年后,他简直活成了父亲的翻版,比父亲更甚,被他伤过的女人一个一个变成了他母亲的复刻。 他踩着他父母在爱情中踩过的坑,走了承袭下来的老路,逃不了的注定的命。 优等生李佳,他从小的好妹妹,和他一样的早熟,对一些事深有体会,李佳没病过,是健康的那一个,可又能好到哪里去?李政延言辞凿凿,说应酬而已、逢场作戏罢了,马雯将他与不同女人的床照甩到地上,又让保姆取来她在车内偷偷装设好的录音笔,女人的调情声,父亲游刃有余的应对,接吻、脱衣、抚摸的声音,喘息声……面对马雯声声嘶鸣的质问,李政延脸上多难堪,却说不出一句话。后来谁也不管孩子,各自赌气不归家,任由保姆带着自生自灭。 再后来,就是李丞生病了,还得是这个病,缓和了父母僵硬敌对的关系。李政延动用北上广的各种人脉,送李丞住进全国着名的精神病院,往往不到一星期就要换,他总有新的方式自虐,脑袋砸墙砸玻璃,筷子吞进喉管,自剐耳光,要么就是害人,护士见了他都躲得远远。李政延和马雯只得把他接回家、静养,反而不闹了。 李丞对任何人对他的评价,他都一笑置之,到底是精神病让他没有了羞耻感、所谓感,还是要追溯到孩童时期他长久的孤独、伴随着叹息与抽泣的失眠、内心扭曲到极致的痛苦?无所谓了,不管是哪一种,他天生的要一步步毁灭本就虚有的象牙塔,精神病是他的避难所,何尝不是他对于外界一切的反骨?不去在乎,所以不会受伤,但是伤到别人,也无法共情。 本质上李丞同属于缺爱的人 ,伤害人的方式看在他眼里,是表达爱的方式。唐娜娜正处于无忧无虑的爱的阶段,他嫉妒她,所以毁掉了她。他爱她,所以改造了她。醒来后李丞先摸出沙发座被夹住的手机,拨了个电话给家里。他说他要带他的女朋友和二老见一见,电话那头听了立刻应好,说随时欢迎。这个年过完,有些还尚未可知,但有些已步步注定、顺理成章。 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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