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 (第2/2页)
“小严?” 严馆雅应声回头,竟是陆军医院的周院长。 “在这儿站着干嘛,不舒服?” 周院长关切道。 严馆雅赶忙摆了摆手,有些尴尬道:“不是不是,我觉得有点闷,就,在窗口透透气。” “傻丫头,大冬天吹冷风,晚上容易头痛。” 周院长平日待她就很照顾,没太责怪她,反而松了口气道:“不过休息休息也好,你这天天跑来跑去,我看着都累。金陵女大这批支援的学生里,就你最认真勤快,忙了一整个寒假也没请一次假,学文学的女孩子,难得这么有毅力不怕苦。” “院长言重了,都是我该做的。” 严馆雅诚恳道。这里任何一位伤员都比她能吃苦有毅力,她当不起这样的称赞。 “我可不爱说场面话,夸你也是真心实意。这样吧,先别下去了,你陪我上去送点东西。” 周院长将手里的托盘递给她,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道:“楼上是空军地盘,都是一群在天上乱窜的家伙,野得很,最瞧不上咱们陆军,进去少说话。” 她愣愣地接过托盘,跟着周院长上楼,等她回过神已经站到病房门口了。 屋内隐隐约约传出说话声,周院长一敲门,说话声就停了。严馆雅低着头,亦步亦趋地跟进去,地上立着一双双军靴,她微微抬头,一眼就望见床边站着的那人。 房间很大,也很干净,和楼下那片临时救护所的环境截然不同。屋里一共摆了三张床位,凌正站在中间那张床的左侧,眸如点漆,一语不发地望向她。 男人的面容和记忆里那张脸渐渐重叠,除了更胜从前的坚毅冷厉,几乎没变。 他自小便眸色极深,眼瞳是那种如墨的黑色,外加眼尾上挑,面颊略显瘦削,怎么看都是一幅乖戾张扬的长相。奈何他个高背直,整个人板板正正,不苟言笑,未语倒教人先畏惧三分。 当然,现在也一样。 从升上高中起,每逢有人问严馆雅,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,她总能脱口而出:“眼睛要如何如何……”,好像记忆里根深蒂固觉得男人好看,就要眼睛好看。估摸再过十几二十年,三十年、四十年,她还是会坚持这种观点。 院长在和他身旁另一个男人交谈,他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望着严馆雅,连病床上躺着的江暮都注意到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。 “齐鹏,这位是?” 周院长似乎谈完了正事,笑眯眯地转向凌正:“小伙子看着年轻,也是五大队的?” 凌正立正,行了个军礼:“空军第五大队一分队队长,凌正。” 闻言,周院长脸色却变了变,下意识转头看向齐鹏:“怎么是一分队队长……那白小子他……” 此言一出,众人神情皆是一暗。齐鹏抿唇,勉强出声道:“他半年前就殉了,凌正是他一手提上来的,现在接任一分队职务。” 周院长张了张嘴,到底还是控制住了没失态。他缓了好半晌,方才沉痛道:“难怪!难怪他父亲……那他太太和孩子?” “我交接。” 齐鹏平静道:“老白上去前交代过的,按军中规矩来。” 严馆雅站在一旁静静听着,空军们的谈话,她不太懂,却能清楚看见凌正脸上的肃穆之色。这些年,仗像是永远也打不完,死再多的人都不足为奇。凌正参军,是意料之外,也是情理之中,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,他会选择成为飞行员。 地上跑着的人都站不稳,天上飞的,哪里有安稳日子过? 江暮躺在床上,手脚都绑满了绷带,嘴却还能动,打圆场的本事是有的:“院长,别看凌队年纪不大,本事可不小。当年在航校,他命中率全期最高,如今队里能胜他的恐怕也只有大队长了。” 凌正不笑也不说话,齐鹏伸手,捋了下江暮的后脑勺:“就你废话多!你比他低两期,怎么知道他命中率第一?才第几次上去就摔飞机,等你伤好了让一分队和二分队比一场,看看到底谁是菜鸟。” “嘿嘿,您和凌队都不是,我是。不过就算是菜鸟,也打下来一个小鬼子,迫降的时候……” 江暮咧着嘴滔滔不绝,总算渐渐缓和了气氛。其余跟来的年轻人相互间扯东扯西,没话找话,凌正只偶尔回答几个字。 他过去就话不密,能省则省。 很快,周院长给三人做完检查,收拾东西要走。他刚刚转身,又转了回去,停在凌正跟前叹息道:“空军不好干,前辈后辈全在天上看着,别给你分队长丢脸。” 他应了一声,敬了个礼。 院长要走,严馆雅自然不能不走。关门前,她深深望了一眼凌正,他却偏着头根本没在意。 严馆雅讪然,又免不了有些气恼。既然名字没错,人就更不会错,他分明是故意装傻。 掩耳盗铃,自欺欺人,不外如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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