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(二) (第2/2页)
揉揉眼,定睛看去,便瞧见哥哥也直勾勾的瞧着她,甚至还朝她眨了眨眼。 那时她想,只愿今生不再见这锥心场景。 好巧,今日这烈日暖阳,正如那日一般。水云缓缓抬头,妄想直视那刺目烈日,却终究睁不开眼。她索性闭了眼,仰头迎着光,深深呼出几口气。 分明谁人都教她说苦尽甘来,难不成她的苦还未曾吃够?她心头大拗,真想痛哭一场,可泪水早已枯竭了,哪还流得出来。 身子是飘的,头脑也渐空了。接下来该去哪?西芙楼?季府?或是风王府?她已不愿再盘算这许多。 西芙楼也罢,季雍也罢 她想,自己藏了这样久,活得不人不鬼,丢名弃姓,最后也还是想护的地方护不得,想保的人也保不住。 她真是倦了。 仰头太久,那烈日似乎刺伤她双目,教她视野渐渐泛起雾一般的白,这仓促一生便如走马般自她眼前一幕幕闪过。 幼年时家中的小河塘、她扑蝴蝶用的杆子、哥哥宠溺的笑、父亲教训她顽皮时的怒火、母亲为她秀在衣角的一双锦鲤还有好多好多。那些散碎的片段似是在对岸不断往复循环,如同一场美梦,诱着她朝前狂奔着,至于前方究竟是泥沼或是荆棘,此时竟都可以不论了。 她想做回秦姝了。她想,她已经什么都丢了去了,若是能在死前捡回自己的姓名,似乎也不错。 水云这样想着,浑浑噩噩游荡在长街之上,不知怎么,再抬头时竟是京兆府。 她忽觉这似是命运的指引,是上天的安排,可叹命运无常。这下倒好,自己方想着要捡起名姓,这便教自己该如何做了。 只是怎么当年她无依无靠时,上天没给过她什么指引?怎么,上天也惯的会落井下石吗? 水云此时心下如一谭深泉,底下暗流涌动,面儿上毫无波澜。万般动作均无丝毫停顿、流畅万分,她缓缓将手抬起,摘下那长长斗笠,又深深吸了口气,正欲扯下面纱,却被猛的拉住手。 是那熟悉温度自他掌心传来,从她腕子上钻进她身子,直往她心头方向钻。 那人同她僵持半晌,瞧着她木讷神色,似是正揣度她的想法,不知该如何开口。半晌,声音才传到她耳边,那声色中有些紧,却不是问句,只轻声说:摸着怎么比先头瘦了。 水云猛然转头,那熟悉面孔合着光一同映入眼帘。 许是也瘦了,他眉眼愈发深邃,眉头微蹙,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意味。 是他,季雍。 季,季雍我 却被岔过话头,他声调压得沉沉的,语速竟有些快,好不容易养上来点儿肉,怎么几天不见又下去了。 水云痴痴望着他的眉眼,半晌从他渐渐紧缩的眉头中回过神,将自己从那纷扰的思绪与过往中拔出来。 周身的嘈杂声响似是渐渐回到她耳中,那落在身上的暖阳也似重新有了温度,就连大街小巷中摊贩吃食摊子散发的香气也重新钻进她鼻腔中。她似是越过了漫漫长冬,于这温暖的怀抱间复苏,如同大地霎时感知到了万物。 水云视线模糊起来,呆愣半晌,心头猛的涌上些许彷徨,似是一抹方才自地狱挣脱回到人间的幽魂,却不知怎么,视线竟渐渐被雾气所遮挡,最后聚做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下来。 那一瞬,季雍眉头倏然舒展,张臂将她拥入怀中。 哭什么,他苦笑着问,是为我哭的?那便只给我一人看不行?哭得梨花带雨的,这样好看,我才不愿给别人看了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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