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北疆一段不为人知的小事】 (第3/3页)
见。 到了第三天傍晚,眼圈通红的亲卫再次端来吃的东西,顾昀终于偏头避开了。 亲卫快哭了,手足无措地看着走进来的沈易。 顾昀略微抬了一下脖子,朝小亲卫笑了一下,摇摇头——你这面汤煮得挺香的,但是反复折腾反复吐,嗓子太疼了,实在有点咽不下去。 “没事,你先出去。”沈易接过汤碗,盖上,放在一边的小火炉上,冲亲卫挥挥手,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副琉璃镜,别在了顾昀的鼻梁上。 冰冷的金属框架有些刺激,顾昀略微清醒了一些,好一会,才攒够了冲他打手势的力气——什么事? 沈易神色复杂地在原地站了片刻,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,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:“京城……京城来的回信,你……” 他俩连哄再骗地瞒着长庚,偷偷摸摸离开侯府,半路上顾昀抓掉了一把头发也没想好怎么哄,干脆逼沈易代笔,自己誊了一份寄了回去。 长庚回信了。 那个元和先帝与北蛮人的孩子。 而他之所以流落民间,在雁回乡下长大,就是因为三十蛮族死士偷袭玄铁营那件事,他的母亲给他的父亲做了替罪羊。 顾昀透过琉璃镜,面无表情地和沈易对视片刻:“……出去。” 沈易抿抿嘴,把信筒放在他床头,往外走去,走了几步,他又忍不住回头:“子熹,你……” 回答他的是一声脆响——顾昀把信筒拂落在地。 沈易怀疑自己出了昏招,只好再去求陈大夫想办法,帅帐里安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了。 顾昀靠在床头,几乎要被这一场大病掏空了,他好像突然掉进了一个悬崖,他的前二十年都在深渊的另一侧,仿佛是刚刚走过,回头看,却又遥不可及。 他偏头看了一眼滚在地上的信筒——半个月以前,他还在盼着这封回信。想他的小长庚刚刚满心欢喜地给他过完生日,他却第二天就不辞而别。 想那孩子心事重,一定很伤心…… 顾昀的手消瘦得只剩一层皮,青筋跳了出来。 “十六,吃药了!” “……别动,小心热粥烫着你!” “义父,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。” “我不去,还得练剑呢!不学好本事,将来谁照顾你?” “义父,吃完面再进门。” 那碗面里还有蛋壳,煮成了糊,跟沈易刚才放在火炉上的那碗差不多。 火炉缓缓烤着碗底,细微的气味从缝隙里溢出,像是……正月十六那天,京城肃杀萧疏的天寒地冻里,那个迎他迎到门口的碗。 顾昀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,他突然挣扎着爬起来,膝盖一软,又跪在地上,他随手拽过帐子里的一把割风刃,当拐棍撑着自己,把滚远的信筒捡了回来,脱力的手抖得厉害,好半天才拆开。 “义父尊前:自别后,偌大京城,远近无亲,唯有片甲相伴,聊以慰藉……” 我身边什么都没有了,就剩下你的一片肩甲。 侯府梅花快开败了,希望你临走的时候看见了那花,否则它的心意就白费了,又是一年徒劳。纵使以后年年花开,也不是这一朵了吧。 西北军务繁忙,我是不是不能经常写信打扰? 你肯定忙得很,一点也不想我……但我就不一样了。 京城太寂寞了,除了你,我没有别人可以思念了。 顾昀的手有些捏不住信纸,割风刃“呛啷”一下掉在了地上,金属的震颤声传出去老远,亲卫们吓得鱼贯而入。 那天晚上,顾昀忍着疼,灌了半碗和着血腥味的面汤,竟没再吐了。 陈公子妙手,断得很准,三五天后,他果然已经能起床走路了。又半月,几乎痊愈,他亲手把北疆的秘密埋在了这里,连同自己那一副脱下的骨。 从此方才算是去了少年轻狂气,他长大成人、刀枪不入了。 大军浩浩往西行去,烟尘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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